红豆
4
他们是怎么说自己的许思微心里门清，跟沈星单独跑出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，有件事他好奇了很久了，今晚想找到个答案。
两个人骑着电瓶车，顺着环城路跑到了郊外的体育馆。
可能是夜里有点凉，可能是刚才光着膀子骑车吹着风了，许思微打喷嚏打个不停。
沈星脱下校服递给许思微，许思微拿了衣服，很快就穿好了，眼睛却一直在看沈星的左手腕。
“你是想问，这个是怎么回事吗。”沈星也不藏着掖着了，直接把左手抬了起来，举到许思微眼前。
“嗯。”许思微像玩小把戏被拆穿的小孩，有一点手足无措的窘迫感。
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，正准备说不想说就算了，沈星却开口了：
“说是割着玩你肯定也不信。”
沈星边说边玩体院馆里面走，许思微跟在他后面，听他说着，却看不见他的表情。
“可能挺矫情，但是真的只有疼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还活着。”
“要是几年前我死了就好了。”
“那次只要再深一点点，你就看不到我了。”
“我是一个异类，他们都说我又脏又恶心。”
沈星躺倒在了足球场的绿茵上，像是在解释，又像是在说故事。
“我爸妈想送我去治疗中心来着，里面有电击治疗，两个小铁片贴在你太阳穴那里，然后打开那个机子，整个人都是麻的，我第一次做的时候，差点没当场失禁。”
“很多人出来后都精神不太正常了。”
“后来是我爷爷带我回家的，我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药，爷爷说药吃了病就好了。”
“红的绿的白的，最近还开了一种蓝色小药丸。”
“我悄悄给自己停过药，但是被发现了，医生说我有抗药性，又开了更多的药。”
“药吃多了都会有机体反应，我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或者整夜整夜地做噩梦。”
“太痛苦了。”
许思微坐在旁边，越听眉头皱的越紧。
“我真的有病吗。”
“可能真的有吧，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。”
“我感觉不到自己活着。”
“所以我总是伤害自己，用痛觉来证明活着，这些疤就是我活着的证据。”
许思微看到沈星哭了，眼泪一粒一粒的往外涌。
“是抑郁症吗。”他轻轻问了一句。
“是比抑郁症不堪百倍的病。”
“虽然不会传染，但足以让很多人看到我就像看到怪物一样。”
“男生看到你只想躲，女生在你背后窃窃私语说你恶心。”
“你知道这个病叫什么吗。”
“叫同性恋不得好死病。”
许思微本来精神紧绷，却在听到这三个字后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，这事他早就知道了。
他伸手擦掉了沈星的眼泪。
然后也躺倒了草地上，跟沈星头对头。
“同性恋不是病，喜欢的人是同性或者异性，其实也没什么区别。”
“可是他们都觉得我很脏。”
“我不觉得你脏。”
“只有你一个人不觉得。”
“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干脆就死掉吧，一了百了他们怎么说我都好。”
“我想了好多种死法，刚才怂恿你喝了酒骑车，被撞死也是我预想的死法之一。”
许思微沉默了一会。
丝毫没觉得这种说法颇有拉着自己同归于尽的意思。
他很喜欢沈星校服的味道，淡淡的洗衣粉味香味，他每天都能闻到，却是第一次把这个味道穿在身上，整个人被迷恋的香味包围。
“一个同性恋跟你讲他喜欢你，你不会害怕吗。”
听到这句话许思微心里咯噔一下，他不知道沈星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其他意思。
体院馆在郊外，躲避了城市的灯光，满天的星空很漂亮。他本来狂跳的心慢慢恢复了正常。
“我不害怕。”
许思微说的一本正经，没想到沈星听到这句话却突然发笑，声音还越笑越大。
“我可以跟你谈恋爱吗。”许思微突然发问。
“让我做你活着的证据。”他轻轻说。
“不要再伤害自己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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